我叫赵有福,宫里新上任的假太监。没错,是假的。先帝爷怕他闺女坐不稳江山,
临终前把我塞到了新帝身边。新帝裴观渔,是个姑娘家。在满朝那帮老狐狸眼里,
就是个能喘气的玉玺,摆设。他们天天变着法儿地作妖,想把她从龙椅上薅下来。一开始,
我也挺担心的。直到我看见她用三个问题,就把唾沫横飞的魏太傅噎得差点背过气去。
我才明白,这帮人不是在辅佐新君。他们是在排着队,表演花样作死。而我,
就是那个负责给他们挖坑和填土的。1我叫赵有福,御前总管。说白了,
就是跟在新帝屁股后面端茶倒水的那个人。不过有两件事,满朝文武都不知道。第一,
我是个假太监。第二,我们的新皇帝裴观渔,她知道。这是先帝爷临走前最后的安排。
他老人家抓着我的手,气若游丝,说:“有福啊,朕这闺女,心思太干净,
斗不过那帮老狐狸。你替朕,护好她。”我当时感动得稀里哗啦,
觉得领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使命。可我伺候了新帝三个月后,
我发现先帝爷可能对他闺女有点误解。今天是大朝会。户部侍郎孔昭,
太傅魏从简的头号走狗,出列了。他手里捧着个奏本,走得那叫一个正气凛然,
仿佛不是去告状,而是去奔丧。“陛下,臣有本奏!”他声如洪钟,
震得大殿顶上都往下掉灰。龙椅上的裴观渔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她正低头研究袖口上的一处刺绣,看得特别认真,好像那上面绣的不是凤鸟,
而是江山社稷图。“讲。”她吐出一个字。声音不大,轻轻的,跟羽毛似的。
孔昭显然很满意这种被轻视的感觉,这更能衬托出他的忠勇无双。他打开奏本,
朗声念道:“臣闻,内务府近日采买西域琉璃珠三百颗,锦缎五百匹,
黄金头面二十套……陛下初登大宝,当以节俭为天下表率,如今这般奢靡,
恐寒了天下万民之心啊!”他说得那叫一个痛心疾首。说完,
还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魏太傅。魏太傅闭着眼,捋着胡子,
一副“孺子可教”的赞许模样。我站在裴观渔身后,心里直翻白眼。这帮孙子,又来了。
登基三个月,这种戏码上演了不下十次。弹劾她用膳多了一道菜,
弹劾她宫里的蜡烛比先帝时多点了两根。反正就是变着法儿告诉你:你是个女的,你不配,
你最好乖乖当个摆设,把权力都交出来。以往,裴观渔都是听完,说一句“知道了”,
然后就没下文了。这让魏太傅一党觉得,她就是个软柿子。今天,
裴观渔终于看完了她的袖口。她抬起头,那双眼睛很亮,也很静,像一口深井。“孔侍郎。
”她开口了。“臣在!”孔昭昂首挺胸。“你方才说,朕奢靡,会寒了天下万民之心?
”“正是!请陛下降罪,以安民心!”孔昭说得掷地有声。“哦。”裴观渔点点头,
然后她问了第一个问题,“孔侍郎,户部去年一年的税收,总共有多少?”孔昭愣了一下。
这是朝会上该问的吗?不应该是我义正辞严,你唯唯诺诺吗?但他还是答了:“回陛下,
去年国库入账,共计白银三千七百万两。”“很好。”裴观渔又问了第二个问题,
“朕采买这些东西,总共花了多少钱?”孔昭的脸开始有点僵。他支支吾吾半天,
才说:“约……约摸三万两白银。”“三万两。”裴观渔重复了一遍,声音不大,
但整个太和殿都听得清清楚楚,“那么,第三个问题。”她身子微微前倾,看着孔昭,
眼神里没有一点温度。“孔侍郎,你觉得,我大周朝的天下万民,在你心里,
就值三万两银子?”“轰”的一声。我感觉整个大殿里所有人的脑子都炸了。孔昭的脸,
瞬间从红变成了白,又从白变成了青。他嘴巴张着,能塞进去一个鸡蛋,想说什么,
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。神仙逻辑啊!我弹劾你奢靡浪费。
你反手就给我扣一个“轻贱天下万民”的大帽子?这跟我想的剧本不一样啊!
魏太傅那捋胡子的手也停了,眼睛睁开了一条缝,缝里全是惊愕。裴观渔没看他,
还是盯着孔昭。“朕登基,按制打造仪仗,采买宫需,花的是皇家自己的内帑,
不是国库的银子。”“朕花的每一分钱,都是在告诉天下人,我大周富有四海,国泰民安。
这是皇家的体面,也是万民的体面。”“到了你孔侍郎嘴里,这份体面,就成了奢靡。
三万两银子,就能寒了天下人的心。”她顿了顿,声音冷了下来。“莫非在孔侍郎看来,
我大周的江山,我大周的百姓,就是这么一碰就碎的纸糊玩意儿?”“我……”孔昭腿一软,
直接跪下了。冷汗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。“臣……臣不敢!臣绝无此意!”“你敢不敢,
不是嘴上说的。”裴观渔靠回龙椅,又开始研究她的袖口,好像刚才那番话不是她说的一样。
“身为户部侍郎,连国库和内帑都分不清。算不清账目,也看不清人心。”“赵有福。
”她叫我。“奴才在。”我赶紧躬身。“传朕旨意,户部侍郎孔昭,玩忽职守,言辞不当,
着……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,俸禄减半。”“至于他那个奏本,”她顿了顿,
“拿去给宫里的画师,让他们裱起来,挂在户部衙门的大堂,让来来往往的官员都看看,
我们孔侍郎,是怎么为国为民的。”杀人诛心。我心里就剩这四个字。
我看着孔昭被人拖出去的时候,那张脸已经毫无血色,跟死了爹一样。魏太傅全程闭着眼,
脸上的肌肉一直在抽搐。我知道,这老狐狸气得快心梗了。裴观渔从头到尾,
没说过一句重话,没发过一次脾气。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,问了三个问题。然后,
魏太傅精心准备的一场大戏,就成了个天大的笑话。我低着头,心里却在狂笑。先帝爷啊,
你哪是给你闺女找了个护卫。你这是给我找了个天下最厉害的主子。这江山,稳得很。
反倒是这满朝的老狐狸们,怕是要睡不着觉了。2孔昭被挂起来当了靶子,
魏太傅一党消停了三天。到了第四天,他们又开始作妖了。这次,他们换了个路子,
不搞正面冲锋了,开始玩阴的。御史台一个叫孙成的言官跳了出来,弹劾工部尚书陈敬。
陈敬是先帝留下的老臣,也是朝中少数几个旗帜鲜明支持裴观渔的人。
弹劾的罪名很严重:贪墨修缮皇陵的款项。奏本里写得有鼻子有眼,说陈敬利用职务之便,
将上好的金丝楠木换成了普通柏木,从中牟利十万两白银。
还附上了一个所谓的“账房先生”的画押证词。这要是坐实了,陈敬不仅要掉脑袋,
还得诛三族。魏太傅这一招,叫敲山震虎。动不了你皇帝,我就动你身边的人。
把你的人一个个都拔掉,看你还怎么坐得稳。早朝上,孙成念完奏本,
魏太傅就领着一大帮官员跪下了。“请陛下彻查此事,严惩国贼,以正朝纲!”声势浩大,
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逼宫呢。裴观渔坐在龙椅上,静静地听着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等他们喊完了,她才慢悠悠地开口:“陈爱卿,你怎么说?”陈敬气得胡子都在抖。
老头子快七十了,一辈子清正廉洁,临了被人泼这么一盆脏水。“陛下,老臣冤枉!
”他跪在地上,老泪纵横,“老臣若贪墨一两银子,甘受天打雷劈!”“空口无凭。
”魏太傅冷冷地开口,“孙御史人证物证俱在,陈大人还是想想怎么解释木料的事情吧。
”场面一下子僵住了。谁都知道,皇陵已经封土,总不能为了这点事再把陵给刨开吧?
这事儿就成了个死无对证的局。只要咬死你不放,就算最后查无实据,陈敬的名声也臭了,
以后再也没法在朝堂上立足。我站在裴观渔身后,手心有点冒汗。这局不好解啊。
裴观渔却好像一点都不急。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陈敬,又看了一眼胜券在握的魏太傅。
然后,她笑了。笑得很淡,像水面上的涟漪。“既然说不清,那就查吧。”她说道。
魏太傅一听,眼睛都亮了。只要开始查,主动权就在他手里。
他有的是办法把假的也弄成真的。“陛下圣明!”他立刻接话,“此事事关重大,臣以为,
当由大理寺、刑部、都察院三司会审!”这三个部门,现在一半以上都是他的人。
“不必那么麻烦。”裴观渔摆了摆手,“皇陵的木料,确实不好查验。”“但,
”她话锋一转,“朕记得,当初修皇陵的时候,因为木料巨大,从南边运过来,
光是过京城的城门,就拆了半座墙。”“为了这事,京兆府还特地画了图纸,
记录了每一根木料的尺寸、重量,以及入库的时间。”她看向大殿门口的太监,
吩咐道:“去,把京兆府尹给朕叫来。另外,把皇陵工程的存档图册,也一并取来。
”魏太傅的脸色,微微变了。他没想到裴观渔会从这个角度切入。很快,
京兆府尹满头大汗地跑来了,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吏,抬着一个大箱子。箱子打开,
里面全是发黄的图册和卷宗。裴观渔看都没看,直接对京兆府尹说:“你,当着大家的面,
把当初记录的楠木尺寸、数量,念一遍。”京兆府尹不敢怠慢,拿起一本卷宗就开始念。
“……长三丈、宽五尺、重逾千斤之金丝楠木,共计一百二十根……”他念了足足一刻钟。
等他念完,裴观渔才看向那个告状的御史孙成。“孙御史,
你说陈尚书把金丝楠木换成了普通柏木,对吗?”“……是。”孙成有点心虚了。
“那朕问你,”裴观渔的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,“京城附近,哪座山,
能砍出一百二十根这么大的柏木?”孙成傻了。“就算有,这么大的木头,从山上运下来,
再运进城,动静该有多大?京城的守军和百姓,都是瞎子吗?”“就算他们都是瞎子,
换下来的那一百二十根金丝楠木,又藏到哪里去了?那可是堆起来像座小山的东西。
”裴观渔每问一句,孙成的脸色就白一分。到最后,他已经抖得像筛糠一样。
整个大殿鸦雀无声。所有人都被裴观渔这番话给问懵了。是啊,
大家都在纠结皇陵里的木头是真是假,怎么就没人想过,这偷梁换柱的操作,
根本就不可能实现?这需要多大的工程量?得多神通广大,才能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,
完成这么一次惊天大挪移?这已经不是贪腐了,这是神仙下凡。“孙御史,
”裴观渔最后开口,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,“编故事,也要讲点常识。”“你背后那个人,
把你推出来的时候,就没告诉过你,谎言说得越大,漏洞就越多吗?
”孙成“噗通”一声瘫倒在地,裤裆里传来一股骚味。他吓尿了。魏太傅的脸,
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。他万万没想到,自己设的一个必杀之局,
被裴观渔用最简单的常识给破了。而且,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,把他和他的人,
全都衬托成了一群没脑子的傻子。“赵有福。”裴观渔又叫我了。“奴才在。
”“把孙御史拖下去,打入天牢,好好审一审,是谁,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,敢在朝堂之上,
构陷朝廷重臣。”她的目光,若有若无地从魏太傅脸上一扫而过。魏太傅身子一颤,
头埋得更低了。我知道,这事儿审到最后,肯定又会变成孙成一个人利欲熏心,
跟魏太傅半点关系都没有。但那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从今天起,魏太傅一党,
在朝堂上就成了个笑话。一群连说谎都不会的蠢货。下朝后,我跟着裴观渔回养心殿。
她走在前面,步子很轻快。到了殿里,她拿起一块御案上的桂花糕,咬了一小口。
“味道不错。”她忽然对我说。我愣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她不是在说桂花糕。
她是在说魏太傅抛出来的这个“鱼饵”。我躬身笑道:“陛下若是喜欢,
以后让他们天天都来上这么一出。”裴观渔笑了。她很少笑。这么一笑,整个养心殿都亮了。
“那倒不必。”她把剩下的桂花糕递给我,“吃多了,会腻。”我接过桂花糕,
心里暖烘烘的。我看着她又坐回御案后,拿起一本奏折,神情专注。阳光从窗外照进来,
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。那一刻,我忽然觉得,先帝爷或许没看错。她心思是很干净。
干净得像一面镜子,能照出所有人的丑陋和愚蠢。而这帮老狐狸,总有一天,
会在这面镜子面前,把自己活活蠢死。3扳倒了陈敬不成,反倒折了孙成,
魏太傅那边又安静了好几天。我估摸着,这老狐狸是在琢磨更阴损的招数。果不其然,
七天后,京城里开始流传一些风言风语。说当今陛下并非先帝亲生,
而是当年宫女抱错的野种。传得有鼻子有眼,说得跟真事儿似的。
还说先帝爷临终前已经察觉,但为时已晚,只能含恨而终。这流言蜚语,
比在朝堂上真刀真枪地干还恶毒。朝堂上的事,百姓不懂。但这种皇室秘闻,
可是大家最爱听的。几天之内,就从茶馆酒肆传到了街头巷尾。我听着都来气,
好几次想让裴观渔下令,把那些嚼舌根的全抓起来。可裴观渔就像没听见一样,该看书看书,
该批折子批折子,甚至还有心情逗弄她养在殿里的那只肥猫。“陛下,再这么下去,
恐怕……”我实在忍不住了。“恐怕什么?”她一边挠着猫下巴,一边问我,眼皮都没抬。
“恐怕对您的声誉有损,动摇国本啊!”她终于抬眼看了我一下,眼神里带着点笑意。
“赵有福,你觉得,相信这流言的,都是些什么人?”我愣了愣,答不上来。
她自顾自地说:“是那些觉得女人天生就该待在后院,不配坐上龙椅的人。
是那些觉得我挡了他们路,想把我换掉的人。是那些脑子不好使,
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蠢人。”“对于这些人,”她顿了顿,“你觉得,是解释有用,
还是让他们闭嘴有用?”我好像有点明白了。“可……就这么放任他们说?”“为什么不呢?
”她把猫抱进怀里,一下一下地顺着毛,“戏台子都搭好了,总得让戏子们唱够了,
看戏的才过瘾,不是吗?”我彻底不懂了。但我知道,她心里肯定有数。我只需要看着就行。
流言愈演愈烈。终于,在大朝会上,魏太傅的另一个门生,礼部侍郎张谦,站了出来。
这位张大人,一脸悲愤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。“陛下!如今京城流言四起,污蔑皇家血脉,
此乃动摇国本之大事!臣恳请陛下下旨,彻查此事,以正视听,安抚天下人心!
”他这话一说,后面立刻呼啦啦跪下一大片。全是魏太傅的人。“请陛下彻查,以正视听!
”好家伙,这阵仗,比上次还大。我算是看明白了。他们先在外面放火,再跑进宫里来,
假惺惺地喊着要救火。目的,就是要把“血脉”这件事,从街头巷尾的八卦,
变成一个必须摆在台面上解决的政治问题。只要裴观渔开始“自证清白”,她就输了。
因为皇帝的尊严,是不容置疑的。一旦你需要向臣子证明你就是你,
那你的威严就已经扫地了。魏太傅这招,够毒。裴观渔静静地看着底下跪着的一群人,
脸上没什么表情。“张爱卿说得对。”她开口了,声音很平静,“此事,确实该查。
”魏太傅的嘴角,不易察觉地向上翘了翘。“不过,”裴观渔话锋一转,“在查之前,
朕有个疑问。”她看向张谦:“张爱卿,你身为礼部侍郎,可知我大周律法,对于造谣惑众,
该当何罪?”张谦一愣,还是答道:“回陛下,按律,当处以杖刑,流放三千里。
”“那如果是污蔑皇室,动摇国本呢?”裴观渔追问。张谦的额头开始冒汗:“……按律,
当以谋逆论处,凌迟处死,诛灭九族。”“很好。”裴观渔点点头。她从龙椅上站了起来,
一步步走下台阶。她走得很慢,金色的凤履踩在冰冷的地砖上,发出轻微的声响。整个大殿,
安静得能听见心跳。她走到张谦面前,停了下来。“张爱卿,你方才说,要朕彻查此事,
以正视听。”“是……是的。”张谦的声音在发抖。“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。
”裴观渔的声音很轻,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,“朕命你为钦差,
全权负责彻查此事。给你一个月的时间,把散布流言的源头,以及背后指使的人,
全都给朕挖出来。”“朕只有一个要求。”她俯下身,盯着张谦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。
“查出来的人,有一个算一个,全都按谋逆罪论处。诛九族。”“你,敢不敢接这个旨?
”张谦的脸,瞬间变得惨白。他“扑通”一声,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。接?他怎么敢接!
这流言就是他们自己放出去的,源头就是魏太傅府上。这要是查下去,
第一个被诛九族的就是他自己。不接?当着满朝文武的面,你慷慨激昂地要求彻查,
现在皇帝让你查了,你又不敢了?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?你把朝廷法度当什么了?
这一下,张谦直接被架在了火上烤。上也不是,下也不是。大殿里,
那些刚刚还跪着喊口号的官员,现在一个个都把头埋得跟鸵鸟一样,生怕裴观渔看到他们。
魏太傅的脸,比吃了苍蝇还难看。他本来是想逼裴观渔,
结果裴观渔反手就把这个烫手山芋扔了回来,而且还加了码。你想查?好啊,你去查,
查出来就杀头。这谁还敢查?裴观渔没再看瘫在地上的张谦,转身走回了龙椅。“看来,
张爱卿是不敢了。”她淡淡地说,“既然如此,那这件事,就这么算了吧。”“算……算了?
”魏太傅都懵了。“对啊。”裴观渔一脸无辜地看着他,“你们自己都不信这流言,
不敢拿身家性命去查,那朕还费那个劲干嘛?”“朕还以为是什么大事,
原来就是诸位爱卿闲来无事,说给朕听的一个笑话。”“这个笑话,不好笑。”“退朝吧。
”她说完,站起身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留下整个大殿的文武百官,面面相觑,风中凌乱。
我跟在裴观渔身后,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。高,实在是高。她根本就没有去解释血脉的问题,
甚至都没有生气。她只是把这个问题,变成了一个选择题,扔给了她的敌人。
你们不是说这事儿很大吗?大到可以动摇国本?那好,敢不敢用你们全家的命来赌一把?
结果,没人敢。于是,这个所谓的“动摇国本”的大事,就成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。
从今天起,谁再提血脉的事,谁就是傻子。因为连始作俑者自己,
都不敢拿脑袋来担保这事儿是真的。我看着裴观渔的背影,忽然觉得有点冷。
她不是在跟他们斗。她是在逗他们玩。就像那只被她抱在怀里的肥猫,逗弄着爪子下的线团。
而魏太傅他们,就是那个线团。4血脉的闹剧收场后,朝堂上迎来了一段诡异的平静。
魏太傅一党,像是集体哑火了,每天上朝都低眉顺眼,屁都不放一个。我知道,
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。老狐狸是在憋个大的。这段时间,裴观渔也没闲着。
她开始频繁地召见一些年轻官员,尤其是那些没什么背景,但很有才干的寒门子弟。
她不跟他们谈什么军国大事,就聊些民生、农桑、水利。有时候一聊就是一个下午。
我听着都犯困,她却听得津津有味。我知道,她这是在积蓄自己的力量。
魏太傅的势力盘根错节,想一下子拔掉不现实。她只能一点点地掺沙子,培养自己的人。
这天下午,她刚送走一个叫李信的工部主事,我给她端上新沏的茶。“陛下,这李信,
似乎对运河改道颇有见地。”我随口说了一句。她端起茶杯,吹了吹热气,没有接我的话。
她忽然问:“赵有福,你觉得,一把刀,什么时候最锋利?”我愣住了。怎么突然问这个。
我想了想,说:“刚磨好的时候?”她摇摇头。“是它渴望饮血的时候。”我心里一凛,
没敢再说话。我感觉,她嘴里的“刀”,指的不是真的刀。又过了半个月,魏太傅的大招,
终于来了。这次,是从北疆来的。北疆大将军王崇,上了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奏本。奏本里说,
北边的蛮族部落集结了十万大军,陈兵边境,意图南下。军情紧急,请求朝廷立刻增派援军,
并拨付军饷五十万两。这王崇,就是魏太傅一手提拔起来的。整个北疆的兵权,
都牢牢攥在他手里。奏本一到,整个朝堂都炸了锅。魏太傅领着一群武将,跪在殿前,
声泪俱下。“陛下,北疆安危,系于一旦!若蛮族入关,必将生灵涂炭!
请陛下速速发兵增援!”他们的意思很明白。打仗,是要兵符的。而调动全国兵马的虎符,
一半在皇帝手里,一半在兵部。兵部尚书,是魏太傅的亲信。也就是说,
只要裴观渔同意发兵,就必须把她手里的那一半虎符拿出来。虎符一旦合一,
兵权就暂时脱离了她的掌控。到时候,这十万大军是去打蛮族,还是掉过头来“清君侧”,
可就不好说了。这是一个阳谋。你不发兵,坐视边疆危急,你就是置江山社稷于不顾的昏君,
天下人都会戳你的脊梁骨。你发兵,就得交出兵权,等于把自己的脖子送到了人家的刀口下。
怎么选,都是死路。我紧张地看着裴观渔,手心里全是汗。这道题,太难了。
裴观渔坐在龙椅上,面沉如水。她把那份奏本看了足足三遍。大殿里,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。良久,她缓缓开口。“准奏。”就两个字。魏太傅的眼睛里,
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,虽然他掩饰得很好。“陛下圣明!”他带头高呼。“不过,
”裴观渔又开口了,“朕有一个条件。”“陛下请讲。”“五十万两军饷,
国库一时拿不出来。朕的内帑,可以先垫付二十万两。”她这话一出,魏太傅都愣了。
主动掏钱?这可不像她的风格。“剩下的三十万两,
”裴观渔的目光扫过底下跪着的那群武将和官员,“就由诸位爱卿,为国分忧,先行捐献吧。
”“啊?”所有人都傻眼了。“魏太傅,三朝元老,国之栋梁,想必愿意为国分忧,
捐个五万两,不成问题吧?”魏太傅的脸,瞬间就绿了。“兵部王尚书,掌管天下兵马,
北疆将士,都是你的袍泽,你捐个三万两,也是应该的。”被点到名的王尚书,
脸跟苦瓜似的。裴观渔不理他们,继续点名。“还有你们,方才跪在地上,哭得那么大声,
喊着要保家卫国。现在,是你们แสด忠心的时候了。”“谁捐得多,谁就是我大周的忠臣。
朕,重重有赏。”“谁要是一毛不拔,光动嘴皮子……”她冷笑一声,“那朕就要怀疑,
他是不是盼着北疆打败仗了。”这一下,整个大殿都乱了套。这哪是捐款,这分明是抢劫啊!
而且是用爱国的大帽子来抢,谁不给,谁就是不爱国,谁就是叛徒。魏太傅他们是有钱,
可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。让他们真金白银地往外掏,比杀了他们还难受。可不掏又不行。
刚才戏演得太足,现在下不来台了。最后,魏太傅咬着后槽牙,带头“捐”了五万两。
其他人也只能哭丧着脸,跟着往外掏钱。不到一个时辰,三十万两军饷,凑齐了。
看着那些官员跟割了肉一样心疼的表情,我心里都快笑开花了。裴观渔这招,太损了。
不仅把难题解决了,还顺手薅了一把仇家的羊毛。军饷的事解决了,该轮到兵权了。
我看着裴观渔。这才是最关键的一步。只见她叫我取来一个锦盒。锦盒打开,
里面静静地躺着半块虎符。她拿起虎符,走下台阶,亲自交到了兵部王尚书手里。“王爱卿,
十万将士的性命,大周的安危,就交给你了。”她的动作,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。
魏太傅和王尚书对视一眼,眼神里都是掩饰不住的狂喜。他们拿到了。他们真的拿到了。
我看着这一幕,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陛下,您这是……玩真的?下朝后,我跟着裴观渔回宫,
一路上都心神不宁。“陛下,虎符就这么交出去了,万一……”“万一他们调转枪头,是吗?
”她替我说完了。我点点头。她笑了笑,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的天空。“赵有福,
你还记得我问过你的话吗?”“一把刀,什么时候最锋利?”“是它渴望饮血的时候。
”我轻声说。“没错。”她转过身,看着我,“现在,有人费尽心机,把一把刀磨得锃亮,
然后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我手上。”“你说,我是接,还是不接?”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。
我好像……有点明白了。从头到尾,裴观渔就没把这当成一个两难的选择。在她眼里,
这根本不是什么危机。这是一个机会。一个魏太傅主动送上门来的,
可以一举拔除他兵权的机会。可……怎么做?我还是想不通。“看着吧。
”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,“这出戏,才刚刚开场。”她的眼神,深邃得像星空。
我忽然觉得,北疆的十万蛮族大军,可能不是最可怕的。这位坐在深宫里,
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皇帝,才是。5虎符交出去了。魏太傅一党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。
兵部尚书王德海,走路都带风,好像那半块虎符不是铜做的,是金子做的。
他们开始频繁地在府上聚会,商议着什么。整个京城的气氛,都变得有些紧张。
好像一场大风暴,随时都会来临。而养心殿里,却依旧平静。裴观渔好像把北疆的事给忘了,
每天照常看书、批折子、逗猫。甚至还让御膳房给她做了几道北地风味的菜,说要尝尝鲜。
我看着都替她着急。这心也太大了吧。这天,我实在忍不住了,
又一次在她面前提起了北疆的军情。“陛下,王崇将军的大军,应该已经开拔了吧?”“嗯。
”她应了一声,头都没抬。“那……粮草辎重呢?五十万两军饷,都送到前线了吗?
”她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,抬眼看我。“赵有福,你是不是觉得,我那二十万两内帑,
是白给的?”我一愣。“难道不是吗?”她笑了,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。“朕的钱,
是天下最烫手的钱。”她站起身,走到一张巨大的舆图前。那上面,
详细地标注了大周的山川河流,城池关隘。她的手指,点在了从京城通往北疆的一条线上。
“从京城到北疆雄关,路途遥遥,押运粮草的队伍,最快也要走二十天。”“你说,这路上,
会不会出点什么意外?”我心里咯噔一下。“意外?”“比如,”她纤细的手指,
在线路上的一个叫“卧牛山”的地方点了点,“山体滑坡,把路给堵了。”“再比如,
”她的手指又移到了另一处,叫“黑水河”的地方,“突然天降暴雨,河水上涨,
把渡船都冲走了。”“或者,干脆一点,”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,
“遇上一伙‘山贼’,把粮草都给劫了。”我的后背,开始冒冷汗了。我明白了。
她从一开始,就没打算让那五十万两军饷,顺顺当当到北疆。她交出虎符,
是把刀递给了魏太傅。她扣下粮草,却是卸掉了那把刀的刀刃。没有粮草,你调动十万大军,
就是个天大的笑话。十万张嘴,一天要吃掉多少粮食?别说打仗了,不出三天,
军队自己就得哗变。“可是……陛下,”我还是有些担心,“这么做,
万一北疆真的战事吃紧……”“不会的。”她打断我,语气很笃定。“为什么?
”“因为北疆根本就没仗可打。”我彻底懵了。“蛮族集结十万大G,
不是王崇亲笔写的奏报吗?”“是啊。”裴观渔转过身,重新坐下,“奏报,是可以写的。
蛮族,也是可以‘买通’的。”她端起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。“王崇在北疆经营多年,
跟某些蛮族部落的头领,私交甚好。让他们配合演一出戏,陈兵边境,摇旗呐喊一下,
需要花多少钱?”“而他王崇,却可以借此,向朝廷索要五十万两军饷,
和一个可以名正言顺调动大军,挥师南下的借口。”“这笔买卖,划算得很。”我的脑子,
已经转不过来了。原来,从头到尾,这所谓的“北疆危机”,
就是魏太傅和王崇联手导演的一出戏。目的,就是为了骗取兵权。而裴观渔,
竟然从一开始就看穿了。她不仅看穿了,还将计就计,顺着他们的剧本往下演。
先是逼着魏太傅一党自己掏钱,凑齐了“演戏”的经费。然后,又在半路上,
把这笔经费给“黑”了。这操作……我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女皇帝,
第一次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。她的心思,到底有多深?“那……我们现在?”“等。
”她言简意赅。“等什么?”“等王崇的军队,饿肚子。等魏太傅,比我还急。
”接下来的几天,我终于明白了她说的“等”是什么意思。先是京城传出消息,
押运粮草的队伍,在卧牛山遇到了塌方,耽搁了行程。魏太傅听了,只是皱了皱眉,
没太在意。又过了三天,消息传来,粮草队绕道黑水河,又遇上了百年不遇的暴雨,
冲毁了渡口。魏太傅的脸色,开始有点难看了。他派人去催,去骂,都没用。天灾,
你能有什么办法?又过了五天,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传来。粮草队,
在距离北疆不到三百里的地方,被一伙不明身份的山贼,洗劫一空!连人带车,
毛都没剩下一根。消息传回京城,魏太傅在府里,当场就砸了他最心爱的一方砚台。他急了。
他真的急了。北疆的王崇,更急。他那边,十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,就等着粮草一到,
就南下“清君侧”了。结果现在,别说南下了,马上连饭都没得吃了。
他一天三封加急奏报送进京,说得话越来越难听。从“恳请陛下速速再拨粮草”,
到“质问朝廷为何见死不救”,再到最后,几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。他说,再没粮草,
他就要带兵进京“讨个说法”了。朝堂上,魏太傅一党也跟着起哄。一口咬定,
是有人故意延误军机,陷害忠良。矛头,隐隐指向了裴观渔。他们想把粮草被劫的责任,
推到皇帝身上。我看着这帮人的表演,心里只有一个想法。真是一群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蠢货。
你们的对手,根本就不是人。她是个魔鬼。6王崇的威胁奏报,像雪片一样飞进京城。